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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熱意 “知道丟男朋友在床上的下場嗎?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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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醒來, 早春的洛京竟飄了雪。

陸嘉鈺難得在自己的床上醒來,感覺還挺新奇,再看邊上, 空蕩蕩的無一絲餘溫。

她一早不知道上哪兒去了。

他懶洋洋地感受了一會兒早起的快樂,隨手扯了長褲和毛衣, 穿著雙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外走,走了幾步, 停住, 又返回去。

屋裏多了幾株花, 俏生生的。

花瓶是原本就有的, 只是空著,這會兒拿來和這花作伴,相得益彰。他輕嗅了嗅, 竟沒有香氣。

陸嘉鈺走近細看, 絲綢做的花,以假亂真,渾然天成。

走出看外間,角落裏和桌上都有了顏色,與裏屋一樣,都是絹花。冷清的屋子頓時有了鮮活的生氣。

“這手藝,老爺子見了都得上當。”

他眉梢微挑, 出去找人。

雪是昨夜開始下的,覆了薄薄的一層。院子裏一片蕭索寒冷的景象, 半點顏色都無, 這會兒反倒是他屋裏像春天了,明明是這院裏最冷清不過的地方,她一來就變了模樣。

找了一圈, 在廚房裏找到兩個人。

沒見她的蹤影。

小迷和劉軼圍坐在小桌邊吃早餐,再簡單不過的豆腐腦和豬肉包子,最邊上放著一碟豌豆黃。

“哥,你回來了?”劉軼瞧見他,熟練地打招呼,“今兒精神不錯?瞧著不困啊,稀奇。”

陸嘉鈺:“?”

“剛起來,看不出來?”

劉軼一呆,看他模樣,襯衫松垮地系在褲腰裏,一截在裏一截在外,隱隱可見緊致的腰腹,底下的褲子帶著褶皺。

再看神色,疏懶,輕快。

不像是剛起來,像是剛從溫柔鄉裏出來。

他搖頭,誠實道:“看不出。”

陸嘉鈺沒搭理他,踢了踢小迷坐的梯子腿,問:“人呢?”

小迷看他一眼,慢吞吞地嚼著嘴裏的包子,咽得幹幹凈凈了,才開了尊口:“出門去了,說去找什麽人。”

陸嘉鈺聽了,神色沒什麽變化,拉了把椅子坐下,隨便吃了點兒,疑心昨晚做夢來著。她怎麽說的,說異地戀的女朋友來看你。這倒好,睡了一夜,一口沒親到,人不見了,比他還忙。

“我看她改名叫陸嘉鈺得了。”

陸嘉鈺冷嗤一聲,用力嚼著包子。

小迷被逗笑,對他有了好臉色:“陸嘉鈺,你還是有可取之處的,比如有自知之明。”

劉軼看著這兩人,怎麽看怎麽不對勁。

從鄴陵回來,一個情緒愈發多變,心情好的時候多了,但心情不好的時候脾氣更差。另一個呢,這話越來越多了,以前裝啞巴裝得起勁,對他們都要打字,現在都說起成語來了。

“哥,上個月和這個月你都不在。一些姑娘小夥還是天天來等,這雪天裏多冷,今兒上工嗎?”

劉軼多問了句。

陸嘉鈺:“上唄。”

不上還能去哪兒,他都讓人丟這兒了。

他早起胃口一般,隨便吃了幾口,起身走了,走到門前想起什麽,對劉軼道:“下午再上。”

劉軼:“上午上哪兒?”

陸嘉鈺丟下兩個字:“哄人。”

中午,院裏雪積了厚厚一層。

陸嘉鈺推門進來,劉軼剛幹完一趟活,那小徒弟在廚房門口喊他們吃飯,見了他,楞了一下,怯生生地喊:“陸哥。”

陸嘉鈺瞥他一眼,擺了下手。

這小徒弟比他的簇簇還膽小,經不起嚇,但天賦不錯,他勉強忍了。反正劉軼帶他,礙不著他的事兒。

劉軼在冷天熱出一身汗,擡頭一看。

這人又換發色了,看著像是砂金色,在雪天裏有一種異國感。

“哥,比你前頭那個紫色好看。”

劉軼點評道。

陸嘉鈺輕哼:“你明兒去掛個眼科。”

他這副皮囊,染什麽不好看?

且那奶唧唧的紫色看久了,還挺順眼。

幾人鬧了一陣,吃過飯,陸嘉鈺戴上口罩,換了身破爛衣服,把工具往外一擡,就在房門口放著,再搬出一個小櫃,上面什麽都不放,只放一臺小小的音響,慢悠悠哼著小調子,這就準備上工了。

劉軼早早地去開了門,陸老板向來隨心所欲,來了碰見就是運氣,碰不見是常態。

戴上口罩,他是陸老板。

摘了口罩,他是陸嘉鈺。

從陸嘉鈺坐定,再到門口來人,秒針還沒轉過一個圈。

劉軼楞了一下,是個陌生女人,看起來有點眼熟,她後頭跟著的倒是熟人,陸家的小魔王。

“哥!”

小炮仗進門就往裏沖。

陸嘉鈺一把扯了口罩,轉身踏進房門,利索地把門一關,將這兩個人關在門外。

他就不該在這兒呆著。

小院多了兩個人,有點兒煩。

他不管陸嘉楹在外面鬧,拿出手機給尤堇薇打了個電話,等了一陣,那頭傳來輕輕軟軟的聲音。

“陸嘉鈺?”

她半點不擔心他生氣,還輕快地喊他。

陸嘉鈺往屋裏走,將吵鬧隔絕在外,嗓音微涼:“昨晚上在風裏站了半宿的氣沒消?我這就去雪裏等著,你什麽時候消氣?”

她似乎笑了一下:“現在就回來。”

笑完,她輕聲道:“別去雪裏,要生病的。”

陸嘉鈺倒了根煙出來,咬在嘴裏:“幹什麽去了?知道丟男朋友一個人在床上的下場嗎?”

尤堇薇乖乖應:“去給阿虞訂了蛋糕。他生日在除夕夜,今年除夕夜在鄴陵,沒陪他一起過。然後……去了趟鈴鐺胡同找人。”

可惜又沒找到。

陸嘉鈺對她找什麽人沒興趣,只道:“半小時,不回來我去接你。”

說完,又補了一句:“到了打電話。”Ding ding

掛了電話,門口的陸嘉楹還在鬧,刺耳的聲音隔著兩道門都聽得一清二楚,最後她喊:“爺爺回來了!”

一分鐘後,門從裏面打開。

煙霧後他的面容朦朧卻不模糊。陸嘉鈺的模樣,見了第一眼,恐怕難以再忘記。風一吹,冷淡的臉浮現。

陸嘉楹眨眨眼,賣乖道:“哥,我想你了。”

“好久不見。”

眼前,林思彌神色柔和,眼神中帶著熟稔。

陸嘉鈺瞥她一眼,隨意點了點頭,拎著陸嘉楹轉身往外走:“有事兒就說,別在這兒打擾我談戀愛。”

陸嘉楹睜大眼:“尤姐姐也在?”

陸嘉鈺輕嗤:“關你屁事,你不上學?”

陸嘉楹掙紮無果,蔫巴巴道:“中午溜出來的,爸爸讓我來喊你回家,說你不接他電話。爺爺下午就到了,晚上有家宴。”

陸家的規矩,家宴必須到場。

這個規矩連陸嘉鈺都得老實遵守。

“今兒晚上?”

陸嘉鈺蹙眉。

陸嘉楹點頭:“晚上七點。”

陸家兄妹旁若無人地交談,林思彌卻思緒紛繁。

她聽得清楚,陸嘉鈺親口承認的女朋友,聽說那女人不是圈裏人,昨晚他們在island打的賭已經傳遍了,可後來又不知怎麽,傳出陸嘉鈺自己可能都會輸的血本無歸。

起初林思彌並沒有把那女人放在心上,她只在乎陸嘉鈺的態度。昨晚的消息傳出來後她有點不安,於是一早聯系了陸嘉楹,硬是跟著來了靈犀胡同。他向來不樂意他們來這兒找他。

劉軼一看這狀況,熟練地關門閉店。

又是躺被窩的一下午,舒服。

小迷看見這三人覺得煩,自顧自蹲角落裏堆雪人去了。

這一上午過去,雪漸漸厚了。

他想給尤尤堆個雪人,她喜歡下雪天。

尤堇薇從掛了電話再到靈犀胡同,不過十分鐘,她本就在回來的路上。下了車,她老實給陸嘉鈺打電話。

沒過幾分鐘,胡同裏走出個人來。

灰白調的胡同墻面在雪天更顯灰暗,墻檐上覆著甜白色的雪。聽人說,這顏色是一種瓷器的顏色,白而瑩潤,猶如白糖。

尤堇薇立在原地看著,他比甜白色還要亮。

冷調的金將他襯得有幾分清冷。

頹敗的枯枝下,頎長的身影不緊不慢。

他像是剛從暖屋裏出來,每個動作都透著股倦懶,身上隨便披了件毛衣外套,底下褲子松垮,毛拖鞋踢踢踏踏,像是老大爺出門遛彎兒來了,就差沒捧個搪瓷杯。

陸嘉鈺就這麽慢吞吞地遛到她面前,濃密的眼睫耷拉著,擡起瞧她一眼,掀開外套敞開懷抱,懶聲道:“進來。”

尤堇薇呆了一下,看了眼裏面純白色的襯衫,薄薄的一件,又看了眼自己,高領毛衣和毛外套,感覺他進來比較暖和。

她試探著看向陸嘉鈺。

他淡淡睨著她,眼裏寫著四個字:你說試試?

尤堇薇乖乖貼近他,臉頰靠上帶著寒意的襯衫,他溫熱有力的手攬過來,寬松的毛衣將她大半個身子罩住。

“吃飯了嗎?”

她輕蹭了蹭,感受到隔層肌膚的熱度。

陸嘉鈺摟著她單薄的肩頭,隨口道:“一見面就問這個,能不能問點兒別的?比如我睡得好不好。”

尤堇薇想了想,問:“抽煙了嗎?”

陸嘉鈺被她逗笑,側過頭在那薄薄的耳尖輕吻了一下,微涼的下頷刮擦過她的側臉,低笑著道:“自個兒聞。”

“抽了。”

尤堇薇移開臉。

他的氣息撲面而來,淡淡的煙草味裏有冷雪的味道,有點幹,卻不冷。

輕懶的嗓音讓她耳尖泛紅,於是躲開不讓他看見。

陸嘉鈺見她移開臉,笑道:“再有下回,知道怎麽做?”

水亮的杏眸轉過來看著他。

黑白分明的瞳仁裏寫著不情願。

陸嘉鈺悶笑,帶著人回了“花間”。

一推門,坐在東側廂房躲雪的兩個人都看過來,神情各異。

陸嘉楹朝尤堇薇揮了下手,林思彌眼底有一瞬的詫異,隨即站了起來。

尤堇薇怔了一瞬,和她打招呼:“林小姐。”

林思彌輕咬了下唇,對她笑了一下:“這麽巧?原來圈裏都在傳的人是你,沒聽我媽提過。”

陸嘉鈺反手關上門,看向尤堇薇:“認識?”

尤堇薇溫聲道:“是我老師的女兒,以前在學校裏見過一次。”

嚴格來說,很少有人不認識林思彌,她是近年勢頭最好、資源強大的小花,從出道以來就一帆風順,上個月剛在國外電影節拿了獎,回國後名聲更盛。

尤堇薇知道的比別人更多,林思彌是林詩佟的女兒,隨母姓。她聽老師提過一句,這陣子林思彌打算休假調整狀態。沒想到在工作室都難以見到的人,這會兒在這裏見到了。

陸嘉鈺問:“什麽時候走?”

這話是對那兩個人說的。

林思彌安靜不說話,陸嘉楹眼珠子轉了轉,看向尤堇薇,剛想說話卻見陸嘉鈺冷淡地看過來。

“走就走。”陸嘉楹嘀咕了句,“晚上別遲到。”

陸嘉楹不情不願地走了,走到門口,聽到mint那別扭的口音,剛剛蹲在角落裏不理人的人正笑著說話,他說,尤尤,這個雪人送給你。

“尤姐姐好招人喜歡。”陸嘉楹透過門縫,小聲說了句,問身邊的人,“思彌姐姐,你認識尤姐姐嗎?”

林思彌戴上口罩和帽子,道:“她是我媽的學生,現在在工作室工作。以前去學校找我媽的時候見過一次。”

陸嘉楹眨眨眼。

她知道以後該去哪裏找人了。

午後,雪撲簌簌落下,閉店的“花間”迎來了下午的第一位客人。

客人是個女孩子,進門便對上兩道呆滯的眼神。

她正疑惑,聽到一聲喊:“進來。”

低懶的嗓音,聽起來像沒睡醒,她眼睛一亮,是陸老板!

劉軼這會兒還是不敢相信,陸嘉鈺摘了口罩居然還能戴回去,在這兒呆了五六年,他頭一回見這樣的事,小徒弟也是,和他一樣看傻了。

事情的起因,是那個漂亮姑娘問下午做什麽。

陸嘉鈺說隨你,最好是再回床上去,然後那姑娘說,想看你紋身。

就這麽一句話,陸老板又重新上工了。

劉軼喃喃道:“好家夥,早知道這樣能讓陸哥上工,我也可以當他女朋友啊,這種事不早說?”

小徒弟:“……”

他就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。

女孩子走進正房時難掩激動,她等陸老板等了足足半年,今天也沒報什麽希望,只是習慣了,時不時就得來看一眼,沒想到真能等到。激動過後,她才發現屋裏還有一個人,是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女孩子。

“陸老板找助手了?”她驚奇地問。

尤堇薇正想解釋,卻聽男人一笑,說:“是,剛找的助手,脾氣大得很,罵不得說不得。”

“……”

尤堇薇抿抿唇,不說話。

女孩子笑笑:“看到這張臉,怎麽都開不了口。”

陸嘉鈺懶著聲應:“是舍不得。”

尤堇薇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狹眼,許是因為淩厲的面容被遮擋住,她竟從這薄涼的眉眼裏看出幾分溫柔。

“我這兒的規矩你知道。”陸嘉鈺笑意退卻,淡淡道,“不做別人的圖,不畫圖不轉印,直接上手。”

女孩子道:“知道。”

這是陸嘉鈺的習慣之一,遠近聞名。

通常紋身師在紋身前會設計好圖案,用印泥把圖案印到皮膚上,也有的會在皮膚上直接畫圖,像陸嘉鈺這樣不畫圖直接上針的少見,在業內風評也差。畢竟這樣風險太大,容易毀了那塊皮膚。

兩人在這方面達成一致。

陸嘉鈺問:“做什麽圖案?什麽位置?”

話音落下,女孩子忽然開始脫衣服。

尤堇薇一怔,下意識別過臉。

陸嘉鈺神色不變,自然地看女孩子脫了外套,撩起毛衣,露出雪白的肚皮,指著左胸下的部位道:“這裏,一行英文。”

“我這兒不紋敏感部位,找劉軼去。”

陸嘉鈺隨口拒絕她。

女孩子懵了一下:“這裏也算?還沒到胸呢,那男的能紋嗎?”

“不能。”

陸嘉鈺拒絕得徹底。

女孩子有些失落,她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,穿上衣服走了,也沒找劉軼,走前還幫他們關上了門。

尤堇薇靜靜看著,問:“別的紋身師也不紋嗎?”

陸嘉鈺單手扯了口罩,隨手撥過額間的發,淡聲解釋:“給的錢夠哪兒都行,這是我的規矩。”

“因為他害怕。”

小迷不知道從哪個屋頂玩回來,沾了一頭的雪。

尤堇薇朝他招手,他乖乖過來,由她動作輕細地給他擦雪。

小迷幸災樂禍道:“他剛開始紋身的時候不戴口罩,什麽人都有。有的膽子特別大的,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脫衣服,男的比女的多。這樣的人多了,他就不紋敏感部位了。”

尤堇薇聽得一呆,悄悄去看他那張冷淡的臉,竟有些想笑。她沒忍住,唇角翹起小小的彎度來。

陸嘉鈺瞇起眼,雙手環胸,打量著尤堇薇,嗓音涼涼的:“這規矩也可以破,女朋友想刺哪兒都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垮下小臉,收了笑:“我不紋身。”

陸嘉鈺挑唇一笑,視線滑落直白皙的頸,順著領口往下轉悠,每一寸都看得仔細,似在慢悠悠地打量著哪塊皮膚好下手。

極具侵略性的眼神每往下一點,他的眼就暗一分。

最後眼皮一撩,停在她的眉眼間。

尤堇薇能感受到,他眼底有熱意。

和在雨中跳舞那一晚一樣。

“mint,出去。”

陸嘉鈺盯著尤堇薇,啞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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